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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清明上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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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菟和岑清銘的故事大概一開始就註定了是:清明上河圖,只是順序倒了,河圖上清明。

何菟永遠都記得那天,岑清銘拿著他那把黑色的雨傘走進教室,整個班級一下子從鬧騰變成了沈寂,所有人都轉向了這個跟在五十幾歲班主任後面的男孩,班主任的背有些坨,襯托得岑清銘越發高挑,岑清銘得目光很散,散的沒有焦距,但是高挺的鼻梁讓他看起來精神十足,指節分明的手裏握著一把黑色正在滴著水的雨傘。

這個年頭,沒有人還拿著這種陳舊款式的長柄傘。

他額前的劉海微濕,頭發一撮一撮的豎在頭上,白皙泛著淺粉色的耳朵上掛著一個淺藍色的藍牙耳機,桀驁不馴中帶著一絲冷漠。

“這是從市一中轉過來的岑清銘同學。”班主任說話的時候眼光是落在岑清銘的身上的,連語調都是帶著幾分柔和,那是對優等生特有的語氣。

市一中是什麽概念,壇縣是江蘇省的一個小縣城,城市不大卻年年都是高考強市,每年市一中都會出10個保送清華北大的,還有40個是穩穩的能考上清北的,整個學校畢業生,70%會去985,211類學校,10%選擇出國留學。

一個市一中的學生為什麽會紆尊降貴的選擇稍次一點的市二中。

岑清銘走到講臺前,笑了一下,臉頰上有一個很小的凹槽,那笑那酒窩很明顯就是應付老師的:“我叫岑清銘,大家多多關照。”

班主任看了一眼講臺下面,掃視了一圈,最終把岑清銘安排在了第三排,他個子高,本應該坐在最後,可是最後的位子已經被班主任自主劃分給了差生。

何菟這個時候正在嚼口香糖,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講臺上的人,市一中那些個書呆子還能長這麽俊?真是白瞎了一張好臉,耳朵上掛著耳機?和好學生的人設不太一樣,而且,她剛剛聽見這個人自我介紹來著?何菟記性不大好加上剛剛分心了,只依稀記得“清明”兩個字,自我介紹,關清明節啥事?奇了怪。

何菟用手肘挭了一下同桌,這才發現同桌翟倩一眨不眨的盯著臺上的人,何菟痞裏痞氣的把口香糖舔到牙根:“他叫啥?”

翟倩轉頭:“岑清銘。”

何菟“哦”了一聲。

下一秒反應到了什麽:“麻痹,他叫什麽?”

翟倩對她的臟話習以為常:“岑清銘!”

何菟一咬牙,一跺腳,嘴裏的口香糖差點咽下去,清銘上何菟!這個詞一下子蹭進了她腦子,臥槽,她都能想象得到自己以後要被班裏那些人取笑的樣子。

全教室的人都目不斜視的盯著新來的轉校生,唯獨何菟沒那個心思,她一邊不爽一邊在新課本上一絲不茍的畫剛剛的沒完成的黑子,岑清銘路過她的時候,雨傘不小心蹭到了她露在桌子外面的細胳膊上,涼涼的雨水讓她一怔,何菟在她光裸的胳膊間看見了那雙純白色的Adidas運動鞋,鞋帶工工整整的打著蝴蝶結,他走過,何菟看到他後跟凸出的跟骨,跟骨從空氣中沒入運動鞋裏,在腳踝處留下很明顯的凹槽,這種凹槽一度讓她覺得很漂亮,岑清銘坐下來,黑色的雨傘靠在課桌上,有水滴順著傘布滑了下來,在地磚上暈開一灘水跡。

果然書呆子,還拎著長柄傘,何菟沒由來的很煩,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名字還是因為他的雨傘把她的胳膊蹭濕了亦或是那凸出的跟骨,她擡頭,轉身的時候,看到岑清銘在掏課本。

“餵,兔子,超帥的哎。”翟倩花癡的說。

何菟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不耐的看了一眼後面眉清目秀的人,果然就是那種走到哪都會被註意的人,他剛展開課本,何菟的手就伸到嘴裏,嘴角勾出一抹詭異的笑,就在那個火光電石之間將粉色的口香糖從小嘴裏掏出來,往他的剛展開的書上一摁,還故意用力加固一下,粉色的帶著黏性的口香糖就粘在了他的書上,與文字粘在一起,一股淡淡的草莓味漫開。

何菟靈動地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把肩膀上滑下去的校服撈好,馬尾辮因為她的動作甩在了白皙的脖頸上,外面校服拉鏈敞著,裏面是白色的背心,她看到岑清銘眸子裏閃過一絲的厭惡,隨後輕咬嘴唇像個小魔女一般的說:“見面禮。”

岑清銘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但他不想第一天就鬧什麽事,他深吸了一口氣,在班主任走後站起了身,安靜的走到何菟桌前,把那本粘著粉色口香糖的書扔在了何菟的桌上,修長的手指從她面前的書桌上抽出一模一樣的教科書,拿了過來,看都沒看何菟就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何菟下一秒就炸了,他剛坐下,何菟站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語文老師抱著書已經走進來,何菟看了她一眼,隨後坐在了位置上,轉身給了岑清銘一個挑釁的眼神。

“兔子,幹嘛為難他啊?”翟倩戳了她一下。

何菟又剝了個口香糖塞進嘴裏:“看他不爽行不行?”

“你是不是這幾天心情不太好?”翟倩問。

何菟確實心情不太好,這周一直都沒好過,眉頭皺了一下,在老師轉身在黑板上書寫著什麽,粉筆滑過黑板發出“噠噠”的聲音,教室裏安靜得只聽見翻書的“刷刷”聲,大家仰著頭接受著知識的洗禮,何菟左右瞟了一下,迅速轉身,她把口香糖捏在兩指之間,細嫩的手在粉色的口香糖的映襯下泛著淺粉,就在她準備摁下去的時候,岑清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那只準備再次犯罪的手。

“有完沒完?”他的聲音壓的很低,低的只能周圍四個人聽見。

何菟揚著臉:“沒完。”

此話一出,岑清銘就惱了,他眉頭蹙在一起,盯著那囂張的小臉。

九月的天熱急了,電風扇在頭上哐哧哐哧的轉著,臺下兩人四目互瞪,眉來眼去之間寸草不生,何菟的睫毛極長,暗沈的陰雨天,日光燈下,睫毛在她下眼臉上落下淡淡的一層光暈,她的嘴角上揚,微尖的下巴透著一股子桀驁不馴,何菟極其張揚的揚著臉盯著岑清銘,他的手還捏著她,力道不大,何菟假裝很疼的“嗷”了一聲,她這才發現他的手背上有一道很淺的疤,從手背一直延展到中指的指甲蓋,細長的疤泛著一起淺粉,那條長疤旁邊橫生著幾條短疤,短疤的顏色已經發白,像是很久了,何菟微楞。

“老師回頭了。”岑清銘松開了她的手,意思是你的惡作劇到此為止。

語文老師果真回頭,何菟並沒有轉身,而是在他松手的間隙,捏著那粉色的口香糖再次用力的黏在了他的書上,還死命摁了兩下,摁的手指頭發紅,隨後白嫩的小手拉了一下眼皮子,朝他做了個鬼臉,略了一下就轉身了。

岑清銘看著面前粉色的口香糖,還泛著口水的光澤,由於剛嚼開,一股子很濃的草莓味,他皺著眉,臉色很不好,他擡頭瞪了一眼前桌的人,非得較量個輸贏才肯罷休的女生。

何菟的頭正好擡起,馬尾辮晃了一下,細軟的發絲張揚的蓬亂在頭上,她的脖頸很細很白,她的校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露著一截兒背心,他發現她的校服背後塗了三個黑色水筆寫的“早”,魯迅先生的早,他想如果魯迅先生知道他的“早”被這樣頑劣的人用著肯定該氣死。

何菟一撓頭勾了下衣服,校服外套順了順,褶皺的地方被拉平,露出了三個“艹”字頭,艹加早,岑清銘眼色重了些,看著書上一灘口香糖,他有點輕微潔癖,合了書扔在了一邊。

“哎。”同桌伸頭看了一眼岑清銘黏著口香糖的書。

岑清銘沒講話,同桌說:“我叫李燁,劉燁的燁。”他指了指岑清銘前面的女孩:“她呀,她叫何菟,吃草的兔子的菟,她一直都這樣,古靈精怪,不過成績賊好。”

岑清銘看著面前的李燁:“成績好?”

李燁點頭:“是啊,長得好成績好。”

李燁說完嘆了一口氣就繼續聽課了,岑清銘想這他媽不叫古靈精怪叫欠打,而且他看得出李燁對她有意思,那種意思僅限於不露於言表的獨屬於這個年紀的絲絲情愫。

窗外響了一聲雷,擾了外面樹上的鳥,花壇裏的野貓怪叫了一聲,一股腦兒的竄沒了,教室裏只剩下老師的聲音和呼吸聲,雨砸在地上發出的啪嗒聲伴著電風扇的哐哧聲,安靜的環境讓他凝了凝神,岑清銘最終還是把那本黏著口香糖的書展開。

第一節 語文課下課鈴響,岑清銘打算去找罪魁禍首算賬的時候,發現何菟已經站了起來,往教室門口走,她轉頭看了一眼岑清銘,從懷裏掏出一本語文書,耀武揚威的揮了揮,得意的挑著眉,大搖大擺的晃著去了廁所。

岑清銘……

她為了不讓他把她的語文書換過來竟然帶著一本書去廁所!真是欠的很。

岑清銘坐在位置上,看著何菟的桌子,她的桌子亂糟糟的一團,連書包都沒有,整一堆的書橫七豎八的塞在抽屜裏,那本之前黏著口香糖的書還擱在他扔出去的位置。

何菟雙手往校服口袋裏一插,胳膊裏夾著本語文書,嘴裏還嚼著口香糖,晃蕩的往小賣鋪走,天上的雲昏暗發黃,雨後的空氣中透著一股花壇裏的泥腥味,擡眼望去天邊一片暗沈,四周林立著很高的學區房,建築工地還在施工,能聽見吱吱呀呀切割器材的聲音,何菟心有所思,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個小水窪,濺了一腳水,白色的板鞋上一大塊汙漬,她看了一眼,罵了一句:“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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